诗文库 正文
秋闱报罢四首 其一 清 · 郭鸿飞
七言律诗 押阳韵
西风吹动桂子香,秋落谁家信渺茫。
祖逊鞭惊先我着,孙山书笑答人忙。
鹿何曾得劳心梦,燕竟安归怅夕阳。
翘首大罗天上事,那容下地听霓裳。
除湖南宪通交代李楼峰启(李改除漕) 宋末元初 · 文天祥
出处:全宋文卷八三一○、《文山全集》卷七
东风一道,喜鹊锦之生花;元日十行,愧牛衣之换绣。幸甚葵丘之新好,托于杏苑之旧盟。一介施先,七襄敢后!共惟某官负宇宙之志,出文献之传。高山深林,世载其魁杰;青天白日,人知其清明。地望接乎西平,声名垂于北斗。瑶编玉牒,参天上之神仙;紫界粉墙,隔人间之风雨。盍鸣佩而登馺娑,乃弥节而下崆同。民五裤而牛犊满家,米万樯而蚕桑遍野。属凝旒之西顾,遂持斧以湘行。风动褰帷,祝融七十二峰之云晓;星沉贯索,太微二十五宿之芒寒。江春洗蘅杜之愁,庭昼卧桁杨之影。方山摇而岳动,俄斗转而星移。五丈原之流马木牛,运于樽俎;八景画之晚钟沙雁,同是江山。我公之二界无争,先君之四封如旧。然而江涛如许,原隰谓何。温公叹子骏之福星,不宜居外;文正服张公之大体,引以归朝。爰重中权,式光前轨。某生而肮脏,分也嵚崎。饮兰露,餐菊英,哺乌有味;裂荷衣,焚芰制,梦鹿何心?每为梁甫之吟,有感长沙之赋。曩于飞挽,徒触危机;今见平郊,犹惊曲木。赖有同年之宿昔,互为一日之交承。春为秋先,秋为春后;甲入乙舍,乙入甲家。曲江会上之风流,南岳云边之礼乐。荆俗相传于佳话,萧规幸淑于前猷。睇骃骆之光华,敢云并驾;随云龙而上下,傥许执鞭。欣蹈之私,诵言莫既。
宋故楚州宝应令应君墓志铭 宋 · 黄灏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七二○
隆兴癸未,灏以进士升籍于吏部,与仙居应伯起为同年。其后灏假邑德化,伯起亦分教九江,为同官。积素累好,久而愈深。一旦奉其父故宝应令君世行寿状,求以刊诸幽。灏无升堂一拜之旧,幸得与其子游,敢不敬而铭诸?应氏家本汝南,在婺之永康者,自东晋灌阳侯詹公始。其裔孙傅岩居士始迁夏阁,公之五世祖也。曾祖讳常侃,祖讳禹玠,皆不仕。父允中,以高年,累官承奉郎。仙居邑小而风俗重,本以力田相尚,政和而上无以进士起者。承奉独以儒自命,置傅礼方闻之士,教子与侄皆以儒。时公及从兄灌、从弟颐俱有文声。未几,灌、颐相继擢第,公亦宾兴受遣,仙居之勤于儒昉乎此。公讳权,字伟节。其先以富著,累世为右姓。至公,罹宣和吕寇之暴,乡里失保,生业泯焉不具。自是,时多艰虞。承奉中年而鳏,至于耄耋。公仰事俯育,惟饥渴寒暑是惧。遂就特恩以养,任婺州东阳主簿。时承奉年九十一矣,非公事未尝去左右,出必戒家人侍侧,满考康宁如始至。夫妇白首相扶,奉安车以归故里,一时尊之。公平生嘻笑不妄,务以诚自待。常谓诸子曰:「君子所不可及者,其惟人所不见乎」!故为政不敢有易心。东阳有争田者,至卅年更三官不解,公立解之。遂诣守自言,守难之,曰:「老生难与言事,宜勿听」。居无何,其家争产,吐实如公所言。士以此多敬公。再调楚州宝应知县。告未下,承奉忽感疾,公心动,即日驰归,未几,承奉卒。公性至孝,哀毁过人,不能终丧,亦卒。时官修职郎,年七十,实乾道丁亥中秋四日也。孺人陆氏,后公十年卒。男三人:长士约,任迪功郎;次士廉,再冠乡书,今从事郎、临安府新城县丞;又次则振也,今儒林郎、监镇江府寄桩库。女一,归金部郎官、直秘阁致仕鹿何。孙男八人:嘉、祥、馨、星、耆、清、虞、南,皆业进士。孙女八人,其五已行,馀在室。诸孤以乾道庚寅正月十五日葬公于临海县凤岑山新塘之原。公纯孝人也,遭家凋敝,辛勤修子职,终身不懈。弟妹婚嫁,力弗足,以其妻赍装资给之,皆及时,承奉无几微不满意。授诸子各一经,不使给私自营,内则雍雍无閒言。属纩之日,诸子请所欲言,书「人心善恶,一一闻天」,无一语及家事。呜呼,古之所谓君子,纯笃有守若此者,非耶?灏既论次之,遂系以铭曰:
于维应君,学以为己。再成厥家,以养以祀。自幼至老,以孝终始。左子右孙,俣俣满庭。天岂其欺,其考我铭。
朝议大夫、提举两浙常平茶盐公事黄灏撰。朝议大夫、直龙图阁、权江南东路计度转运副使彭椿年书。
按:光绪《仙居志》附《仙居集》卷一六,光绪二十年活字本。
经筵故事 其三 淳熙四年八月二十五日进 南宋 · 周必大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四二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唐贞元二年正月诏曰:「夫致理之本必在于亲人,亲人之任莫切于令长。导王者之泽以被于下,求庶人之瘼以闻于朝,得失之间,所系甚大。且一夫不获,辜实在予,况百里之安危,万人之性命,付以长吏,岂容易哉?今甸内凋残,亦已太甚,每一兴想,衋然伤怀。非慈惠不能恤疲氓,非才术无以赈艰食。台郎、御史,选重当时,得不分朕之忧,救人之弊?昨者详延群彦,亲访嘉猷,尚书司勋员外郎窦申等十人咸以器能,精心理道,究蒸黎之疾苦,知教化之宗源,辍于周行,往涖通邑。申可长安县令,郑珣瑜可检校吏部员外郎兼奉天县令,韦武可检校礼部员外郎兼昭应县令,贾全可咸阳县令兼监察御史,韦正伯可蓝田县令兼监察御史,崔淙可华原县令兼侍御史,王仓可检校比部员外郎兼美原县令,李曾可盩厔县令兼监察御史,荀曾可三原县令兼侍御史,李绲可富平县令兼殿中侍御史」。
臣闻宣化承流,责在守令。即二者言之,县令与民为尤亲,其任为尤重。任既重则官不可以轻,故贞元之诏临遣十人,或以台郎,或以御史,盖欲增重事权,责其成功也。前乎此则有汉氏之制,如以郎官出宰百里,县宰入为三公是也。后乎此则有本朝建隆四年之诏,如以大理正奚屿知馆陶,监察御史王佑之知魏县是也。三者时虽异而理则同,凡以为民而已。中兴以来,赋禄养兵之费日广,故理财催科之政弥急。上司督外台,外台督州郡,州郡督属县,至于县则不得而辞矣,故为令者尤难称职。所谓导王者之泽以被于下,求庶人之瘼以闻于朝者,绝无而仅有也。盖由铨曹注授,专用关升,改秩之人,纷至沓来,能否莫辨,大率疲软者多健决者少,贪浊者多廉介者少,此民力所以坐困,财用所以益匮也。顷岁虽得之,非朝廷遴柬而用之也。夫求而得之,是谓为人择官;取而用之,是谓为官择人,其得失不可同日语矣。臣谓宜仿汉唐旧法,稽太祖故事,自员郎至于升朝,取其经擢用而投閒者,有差遣而待次者,缘公家微累偶尔坐废者,且以三十人为率,俾之分治剧邑,稍假事权,优以赏劝。彼资望既高,决无干求为县之理。自是朝廷选择用之,奔竞者固无由而至。奔竞者不至,则真才实能见矣,此爱民之先务也。
送继一郭处士 南宋 · 郑清之
押尤韵
圣君如尧舜,岂无巢与由。
计然亦何慕,五湖一扁舟。
之人久不作,侧席思岩幽。
尝闻鹿何君,清芬彻凝旒。
重华锡嘉号,见一光林丘。
谁谓雅道息,竞风日悠悠。
脱冠挂神武,有士归东州。
笑将金闺籍,猛博处士裘。
钧天为开颜,曰此夷逸俦。
大书继一字,虹光属奎娄。
宸章轶麟衮,正声出天球。
清名奖静退,下视古素侯。
睿谟广先宪,姱节追前修。
况今辑众隽,丞弼登虞周。
明时乐閒暇,出处自不侔。
赤城宅仙子,登陆方蓬洲。
君归访司马,坐忘春与秋。
方瞳照绿发,戏转黄河流。
烟雾肃逋客,隐者应辍耰。
欸乃辅行色,春风生柁楼(以上《安晚堂诗集》卷一二)。
南归录(起乾道壬辰二月丙辰,止是年六月庚申。) 南宋 · 周必大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六一、《杂著述》卷九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
乾道壬辰二月乙卯,予任权礼部侍郎兼侍讲、直学士院、同修国史、实录院修撰,坐不草新除签书枢密张说、王之奇不允诏,与在外宫观。
丙辰,黎明受省劄即登车,道逢周元特詹事小语,径出北关,杭一苇疾驰三十里,至赤岸高亭峰。登岸百馀步,假馆遍福院。送客无由可至,惟汤朝美主簿相访于此。晚以小车行数里入崇先院,盖显仁皇后功德院也。观韦王渊及其二子谦、谠坟。寺中梅零落,桃烂漫,郁李芬芳,城中略不知春色。寺创于清了禅师,即所谓真歇和尚者,今无主僧。与知事净云共菜饭而归。大风,曹大亨自城来,云台谏今早上殿,且以副本纳张枢密。午间有旨王希吕还小监当,且趣予与莫济日下出门。
丁巳,早,赴主僧饭,晚讲师等颜招饭。夜,大兄挈孥累自城中来,遂登平江便舟。闻李衡改除左史,王希吕亦改宫观。风雨大作,雷电。
戊午,社。早,冒雨行十馀里至桐扣,宋宇彦企知县居此。同大兄、房仲宝、七四甥及家人辈行四里许,至佛日山净慧禅院,为外舅作忌辰。乃知晋临平岸崩得石鼓,张华以蜀中桐材刻为鱼形,扣之响闻数里,即此地也,近世讹为同口,失之矣。寺不经兵火,面对黄鹤峰有清冷、一击等轩,库堂后有池。池中有渥洼泉出石罅中,东坡尝题五绝句,所谓「东麓云根露角牙,细泉咽咽走金沙,不堪土肉藏山骨,未放苍龙浴渥洼」者是也。堂上有熙宁七年八月送陈述古赴南京时留题真迹,又轮藏刻「天宫宝藏」四字,相传元祐四年出帅时所书。长老不在,有僧慧举字举直,姓朱氏,父祖皆仕宦,颇能诗,住庵在数里间,闻予入山,来相伴。斋罢,复登舟。房亲、尚甥自此相别,晚宿临平。
己未,雨,早行三十里,过长安闸十里宿。
庚申,雨止,早过崇德县。又十八里至石门,登新创东岳庙,颇雄壮,傍有接待院。道遇安丰守张士元直阁入觐来谒,辞以疾。晚宿永乐铺。
辛酉,早行至本觉寺,登岸观览,即古槜李也,旧号小长芦,今遗基可想。东坡元祐间帅杭,往复过此,为文长老赋诗二首:「旧闻巴叟卧荒村,来打三更月下门」,前诗也;「三过门间老病死,一弹指顷去来今」,后诗也。予癸酉冬来游,见池中大鱼数千,咋咋有声,今亡矣。寺有草堂,绍兴间士大夫留题颇多。王仲行正言舟过,不复相闻。顷之至秀州,郡守丘直阁崇卿、通判朱奉议自求、解宣义归正人。元振、教授陈文林资深、孙从政观德、新平江倅赵无咎并相候。柳仲度郎中自白牛来相见,即行。晚宿界首。
壬戌,风顺,行至八尺而东南风太猛,卷水入湖,河道浅涩。日午泊舟,乘除之理如此。夜雨船漏,殊不安枕。
癸亥,早风定,而所至河乾,其行甚艰。午时至吴江县,知县邵通直輗、丞钟道直确、尉赵修职不隘相候。同大兄携家登塔院,相对又有宁境院,遂游臞庵,比旧加葺,桃李海棠正开。度长桥,徘徊亭上久之。闻王仲贤自昆山来,过行衙候之。
甲子,平江向守均及二司遣人致问。从王季海提刑别借舟,就驿中治叠行李,盖去国匆匆,殊无伦理也。浴院在驿傍,有建隆初吴江两城镇运使徐某《乞置无碍浴院状》,钱镠判「任者」二字,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印,寺僧宝藏之。又有治平四年苏州牒。皆用短少纸,古人不侈费类此。
乙丑,仲贤先入城治叠,竟日方毕。季海大舟至,徙焉。夜大雷雨。
丙寅,风雨。赵尉送囤村贡馀酒,盖杨存中郡王坊所造,闻岁贡两宫各万瓶。食罢行半里而止,风逆水涩也。
丁卯,竟日牵挽,不能行半里,妻孥乘小舫先过昆山。
戊辰,遣书表司李公祥、厅子张泽民还临安。风捲河水仅存尺馀,米船数百艘占据中道。赵尉率徒役竭力推荡,彼此舟舷相戛,损者甚多。自朝至未,方次七里桥。出吴江界河道稍广,而风高不可进,又行数里止。教授崔从政敦礼仲由携启楫迎,谢举削也,留饮。闻二十七日曾怀赐出身,除参知政事。
三月己巳朔,晴。风顺,俄顷至尹山。以小舫入崇福寺,同主僧惟妙访何仔园亭,其子夏卿及侄婿章启心相候。园地虽狭,种植甚繁,海棠盛开,闻牡丹多佳品。少休还舟中,绕城抵盘门。提刑王季海敷文、提举李次山奉议结太守向经甫徽猷、吴县尉徐君似道(台州人。)相见于津亭。既退,易舟径赴范至能石湖之招,过横塘(即贺方回所谓波凌不过者。),入般若院。长老祖康,蜀中仕族也。风横而逆,薄暮方至。初,吴王筑姑苏前后两台,相距半里(俗呼拜郊坛。),为城三重,遗基俨然,夫差与西施宴游之地也。前有溪,越王勾践由此攻吴,今号越来溪。溪上筑城,与吴人夹溪相持。至能之园因城基高下而为亭榭,所植多名花。别筑农圃堂,对楞伽山,临石湖,盖太湖之派,范蠡所从之五湖者,望吴江县才二三十里。饮酒至夜分,留题壁间云:「吴台越垒距盘门才十里,而陆沉于荒烟野草者千七百年。紫微舍人始创别墅,登临得要,甲于东南。岂鸱夷子成功于此,扁舟去之,天贻绝景,须苗裔之贤者然后享其乐耶?乾道壬辰三月上巳,东昌周某子充侍家兄子上来游。紫微方要桂林组,过家,实为东道主云」。
庚午,风雨大作。饭罢登舟,至木渎已夜,遂宿舟中。
辛未,晴。早至灵岩山下廨院。闻是日智积菩萨生日,斋会甚盛,而府倅领客在寺中少留以俟其去,长老善卿来迎。午后登山,与大兄遍游览焉。
壬申,以寒食节绵蕝祭先。王节使权自城中携家拜韩世忠郡王坟,置酒相招。权本世忠部曲,岁来拜扫,而韩氏诸子皆通贵,未尝一来。
癸酉,阴。早,肩舆二里观金沙塔,其地有金屑杂沙中,丁亥岁所未至也。新隆兴察推周从事夤相候。张汉卿自天池遣其子见招。范至能来自天平,置酒。风雨终夜。
甲戌,清明节。早,浓雾既开,湖山竞秀。方快心目,俄而大风。同大兄至延寿堂,再游本禅师塔,过偃松堂,登琴台,望昆山慧聚寺。风动地,几不能立。至能谈戴子善、子微之弟遇道人朝斗事,甚异。北峰长老师璨相候。
乙亥,早,至能归城中。与大兄肩舆数里至天平长老处,欲谒五范画像,而童行持钥匙出。复行数里过天峰禅院,俗呼南峰,盖支遁道林别庵也。铁杖重十馀斤,云是当时物。佛殿前有碧琳泉,寺宇颇佳,多叶少蕴诗刻。主僧崇坚甫至而为人所讼,因以衰飒。门外百馀步有道林放鹤亭基,进度石门有马蹄双迹,其傍即石室,尝为孕妇所触,雷震其顶。相传云道林夏居别峰,冬居石室。别峰即南峰,石室即此室也。又有中峰,不暇往。马迹去石室甚近,为观音院僧限以篱落,纡曲半里乃能至焉。观音院方修葺,无足观。由南峰又数里乃至天池庵。张汉卿携家及蔡元珍皆在,置酒池上观竞渡。池心有桥,可以徙倚。晚策杖登月观,下视空阔,盖华山之颠也。夜与蔡元珍弈,连胜。
丙子,晴和,一春所无。早至北峰赴璨老饭,遂过元氏庵,距天池十馀里,土木之工,种植之盛,又胜丁亥岁。回至张齐贤净明院庵、张人杰觉庵。二张,汉卿弟侄也。人杰字唐卿。近开坟穴得石磨铁心及瓶罂之属,隐起花纹甚古。
丁丑,早饭毕,别汉卿,复还灵岩。初过王知县坟庵,次度贺家岭(俗呼饿狗。),遇严学谕,庵僧坚邀饮茶,迂数十步过之。进至吕益柔侍郎永思庵,戊戌年所创也。又数里登灵岩后岭,下视𥑔村,乃凿石为器之所。地本土山,掘之即石云。远望岭上,积土如冢墓者甚多。相传吴时伏兵其中,未知信否。过金沙塔乃至寺(自天池来约十里。),与卿老登水陆堂,临池散饼饵候金银鱼,久之不出。夜同卿老坐胜集堂,望湖赏月,遂访明月池,乃在柴场中,殊不治。
戊寅,早,巾车游穹窿,约八九里入山口,即行石衢夹。道多丘墓,卢法原宣抚亦葬此。富人余佐监簿觉华庵雅洁而阔深,轩窗间海棠盛开,极可人。又二三里乃至福臻禅院。古碑云朱买臣舍宅为之,殆不可信。或曰吴越忠懿王时德韶国师道场也。因山叠基,砖甓十馀里。登陟虽劳,而气象淳古,大兄谓甚类南岳诸寺。元丰八年七月米元章和仲殊诗,亲题壁间。方丈后有法雨泉,叶少蕴为之铭。又其上有韶师石室,雷雨作,不果登。诸僧皆出,匆匆下山,避雨于林奉直振白云庵。稍霁,遂归。中道复雨,衣屦尽湿。至𥑔村,灵岩遣人来迓,弛担而雨亦止。
己卯,早欲游杭坞,雨大作而止。晚病头痛,终夜意绪不佳。
庚辰,雨止而寒,终日不食。晚苏,闻初八日常朝五府受告,前此上以疮疹不坐故也。
辛巳,粥罢,同卿老下山。行二里观韩王坟毕,欲登舟过宝华,而天气晴和,忽有游杭坞之兴,遂与大兄呼车往焉。约十里度小岘岭,入唐子明侍郎坟庵,又二三里至白马穹窿禅寺(寺中碑云,南梁天监年取梅梁于此,因白马之奠而得,唐会昌六年置寺。)。饭讫,行数里至墅皇里。第宅联属者,豪民夏氏也。又数里过支坞岭,遂至法华院。本皆荒山,中官利州观察使致仕李中立造茔于此,捐家资数千万创精舍,十年而成。四山环抱,宛若化城三门,为阁七间,华丽拟宫阙。其间栋宇甃砌,种植皆称是。主僧庆深领徒数十,富足无求,亦清福也。门外数百步即太湖,极目弥天之浸,徘徊不忍去。饮茶于塔院,登李侯之丘,读孙仲益所为铭。主僧具饭,投宿客馆。
壬午,早,庆深具饭讫,发杭坞,约十里入宝相寺,无足观。风雨交作,行近一里至梅舍,访乡人张氏。初谒礼部公之子三承务允蹈(字德醇。)不在,见其诸侄,盖通判德和之子也。饮散欲行,雨益甚,无雨具,遂过运属公之子德逊允怀家,置酒留宿。同坐章提刑汝翼(郇公曾孙。),亦旧相识。德逊有兄德懋允功,方入城未归。
癸未,晴,德逊留再饮而别。出门仅半里即太湖,近岸水才三四尺,稍深者丈馀。闻湖心苦不深,但水聚而渺瀰耳。登舟,值西风,扬帆极驶,望洞庭诸山,恨不一往。移刻入胥口,遂至木渎,平生未有如是之快也。行李船尚在灵岩之下,即往就之。至圆通庵,而张德醇、德懋自城中来相候,已再约范至能会石湖,复挂帆而东。及园,至能未来。梨花、金林、檎绯、碧桃盛开,与伯氏遍赏,遂游楞伽治平寺。僧房有日观,稍佳。门外八角大井,视石栏刻字,云隋开皇十年杨素开。素初平陈,徙吴郡于此,近地尚有新郭之名,其后吴人不安之,复还今城云。薄晚,至能来。夜,月色如昼,乘小舟入石湖之心,风露浩然。登岸策杖度行春桥(石桥,极壮大。),次度越来溪桥,新修。归饮烟波亭,饭农圃堂。此景此乐未易得也,夜分乃寝。
甲申,大风。至能具饭讫,同跨马游横山宝积寺。寺亦唐馀,本朝祥符中赐额。闻丁谓当国,念其贫,故畀此名。有五代时吴越国碑,称宝大二年,亦足證钱氏尝改元矣。寺傍乃唐致远先垄,五代以来接续葬一山,平江世家惟此为久云。次登上方教院,在山之岭,即楞伽塔也。望太湖瀰漫,石湖仅如断港。有隋大业四年碑,字画类虞书。小酌,禦风而下。回望姑苏前台周遭城基故在,至能畏风不果登,登后台而归。二台相距甚近,但隔楞伽治平寺。至能辞还城,复侍大兄绝湖入泾约十五里游宝华寺。未至二里,舍舟而徒,及门已暮,夜遂宿焉,去灵岩止十馀里。长老慧现。
乙酉,早,周览寺宇,修廊华屋,吴中之名刹。按碑志本梁天监中西城僧𫗖𫗖和尚卓锡出泉,今在寺左百步,深才数尺,大旱不竭。寺高泉低,为石槽仰而注之,僧有众寡,视以给用,斋前流多,斋后差少,兹其异也。旧号智显寺,绍圣四年枢密林希请为功德寺,遂加慈严之额。林氏坟在寺后数十步。希祖屯田员外郎高及其妻,希父集贤校理槩及其妻(孙侔国撰王安墓表。),三冢鼎立,域才丈馀。又数十步即叶清臣内翰墓,梦得左丞之母亦葬此。饭罢,命车登尧峰。中道有半峰亭,蒋堂赋诗,今废。雍熙二年己酉,大理评事知县事罗处约记云:昔在帝唐,以洪水肆暴,吴人族遁于此,俗呼免水顶,苏帅钱傅璙易名尧峰。唐天复以后有僧惠齐,姓朱氏,郡人也,结精舍于此山下,名鲁坞山。蒋堂所居,既死葬焉。此寺乃奉其香火,蒋之奇壬子岁留题数百字尚可辨。寺有清辉轩、碧玉沼。寺左观音岩(石像佳。)、白龙洞(俗云通洞庭。)、多景岩、宝云井(寺左,皇祐四年长老显暹所凿。井在山顶,人以为难,蒋堂有诗。)、偃盖松(伐。)、二铁塔、妙高峰(下视空旷。)、东斋、(敞甚。)西隐(倒。)。同长老了愈遍览毕,由龙洞观音岩而下,盖寺后路也。望间有古冢数百,整整成列,云钱家坟也。复至宝华饭。宝林轩修竹参天,极可人。饭罢,登车行二里至环谷,乃王珏总领之居,园亭池沼、花竹奇石环绕其屋。珏字德全,介甫之后,乾道元年年五十三,失明罢归,相者告以某亭某所而已,珏不见也。又里馀复登舟,观吴王鱼城。城在田间,当时养鱼于此,基厚而方,其高二丈,博倍之。中为田百二十亩,今属练墟赵氏,土极细,故久而不坏。欲访顾野王墓,不果,遂自石湖入少府港,归盘门舟中,已昏暮。自宝华寺至此三十馀里云。前常德太守刘大夫邦翰子宣相候。
丙戌,黎明别大兄过昆山,小舟绕城泊娄门。表兄章茂之司理来迎,同至从母宅,饮至夜分,月色如昼。从母年八十,精明如初。
丁亥,早饭毕,别从母登舟。夜抵昆山,外姑及仲宁、仲贤置酒。
戊子,右宣教郎知县汪瑈、右宣义郎丞李稷(谊之子。)、右从政郎主簿赵伯、右文林郎尉颜光道、右朝散郎前江东安抚司机宜张杰、右奉议郎新提领酒库所主管官孙听、右承奉郎新淮南运干郑临、右承奉郎郑举、(亿年之孙。)右儒林郎新淮东提举司干官郑莘、左迪功郎新金陵司户陈九德、右宣教郎新温州瑞安丞胡立方、右文林郎新监行在北外酒库张端肃、左迪功郎新湖州长兴尉陈茂英、国学进士陆日新、进士边隆并相候。汤士美自临安来,留饭。
己丑,观音堂寂照大师若钦及其徒良规、良矩,东寺长老普璇及寺僧梵宗、了清,法安山寺僧蕴贤、师鼎、德安,真圣堂道士丁从炜并相候。
庚寅,士人王修第四十八(老妇叔祖。)、李五十将仕乔年、马少伊教授、王六一教授、沈焕(彦章老妇表叔。)、陈晞之(王仲吉婿。沈资深、焕之子。)、陈遵(李彦平婿。)、胡臣(王德温婿。)、顾澈(王德华婿。)并相候。
辛卯,李彦平自左史除旧职知台州来。归,夜与诸亲博达旦。
乙未,留昆山已八日,困于夜饮,不胜其疲。
丙申,早饭毕,挈家登舟,随潮宿怡亭。
丁酉,早过阊门。太守及二司相迓于高丽亭,力欲移具,固辞之。崔仲由教授、王知录康彦、徐尉似道继至,与大兄同游虎丘。乡人张德醇、德懋、德逊及其侄元礼纲(德和之子。)并相候,置酒待之。夜宿寺中,长老希范。
戊戌,登观音殿,几案四壁皆石也。观试剑石、憨泉、点头石。张汉卿携家置酒相饯,外姑仲贤夫妇、唐致远夫妇毕集,范至能亦来,汤士美复自金坛来。晚移舟过枫桥,常平司送七兄被召之报。
四月己亥朔,早,就寺具饭待张德懋叔侄,闾丘叔永参议继至。左奉议郎浙西检法皇甫自闻、左奉议郎监分差镇江粮料院陆楠、右奉议郎新宁国府签判胡誩、右宣教郎新知山阴县张澈及崔仲由教授并相候。皇甫暨陆皆同年也。外姑、仲贤置酒为饯,夜相别。
庚子,雨作风顺,扬帆才二十里,风忽转北,牵挽不能寸进,距望亭数里遂止。
辛丑,风逆如故,过望亭,游蒋丞相功德院。长老来迎,乃故人文拱也。晚距无锡数里止。
壬寅,早次无锡县,丞赵宣义善仁、簿赵修职不伪、喻子才郎中、镇江总司药局监官陈承直长源、新通州教授陈从政纪并相候。招刘义深诊脉,大兄独游惠山。饭罢解维,风色微顺,约行二十里宿。
癸卯,风顺,午时次常州。太守右朝散大夫晁子健、通判左朝散郎葛郯、教授左迪功郎陈德明、知晋陵县右通直郎范公武、推官左文林郎朱绎之、监比较务右迪功郎叶南杞、新两浙运司主管文字右通直郎李耆俊、监行在和剂局催督纲运右从事郎黄直中并相候。公武,文正公之后,今岁有子登科。范氏自忠宣公皇祐中登科后,今方有人。州学学正胡陟明、学录周干臣燕说、直学唐定之及宾贤、致道、懋德、登俊四斋生凡数十人,以予在礼部,还本州流寓解一名,皆来谢。访周德友运干,其子煇示近作一卷。晚宿西门外巡检司前。
甲辰,终日风雨,进棹甚艰,仅行三十馀里。
乙巳,晴。午后过沙子,距港口仅半里遇浅,推荡甚久,竟不能动,别以小舟挈家径趋宜兴,至溪南大宅已二鼓。
丙午,知县左朝奉郎詹仪之相候,同年也。邑人以是日为周孝侯生日,迎会颇甚。
丁未,晚赴庄德迈会。
戊申,仲贤挟鲁可复主簿来议如晦墓铭事,具饭待之。
己酉,早,同大兄至台庄祭外氏坟,过庄氏资福庵,回饭庄德固坟庵。晚赴庄德全通判会。
庚戌,早,就显亲寺具素饭饯鲁主簿。归当湖乘舟至吴墟赴周敦义大资政饭。闻初九日萧殿院上殿击虞相。
辛亥,早遣李榛、邹七部押辎重往镇江府,附纲舟溯江。午时赴邵至卿会于天远堂。晚风雨作,仲贤同铁将仕归昆山。
癸丑,赴显亲长老饭。别周敦义参政,年七十五矣,临分黯然。
甲寅,早挈家登舟,巳时方能行。风色初逆旋顺,扬帆湖渰中,其行甚速。晚过溧阳县三里宿,新江阴李宰愿送别于此。
乙卯,风犹顺,弥望皆湖田,行七十里至三塔院。院在水中,有元丰中刘谊所作记。三塔者,相传僧伽过江造塔,至此为第三耳。主僧宗净等二人。寺宇敝甚,后有寒光亭,可望湖,二三年来亦废,张安国舍人有诗词。天气骤热,微雨作,方以为忧,已而复止。又行三十里至邓步,有数十家及税场。又十里至东坝,亦数十家,宿焉。
丙辰,早,雨意甚浓,时时洒尘。程泰之运使先谕溧水宰备车乘相待,治叠移时乃登陆。天气稍霁,行十五里至银树(亦有一二百家,若水泛则自此便通舟。)。又六七里至双港口。复登舟约十馀里至固城湖,日犹未晡,盖数百家之聚也。是日西风动地而雨不作,幸甚。过湖登妙智庵,观范同甫参政坟。晚与庵僧散步固城之上,父老谓之楚王城,其周数里,地势甚高,但馀城基。庵中石碑、龟趺乃去岁掘地得之,乃唐天宝中弥勒寺碑也。
丁巳,五更同大兄肩舆五六里,至禅林山惠照院开启天申节。寺僧云相去二十里有游子山儒童院,盖夫子游学之地。然图志所不载,未可尽信也。急登舟解维,度湖水才数尺,然亦弥漫,其中多茭葑。凡三十里至石桥头,入溪港(地名石桥而无桥。),约五十里至太平州河口。两岸多民居,溪流不甚阔,烟树如画,稍前即永丰圩(八十四圩共之。)。夜泊黄池镇,距固城湖已百一十里。商贾辐凑,市井繁盛。俗谚有三不:如谓太平州不如芜湖,芜湖不如黄池也。
戊午,早,大兄与纶登岸游观,午时方解去。西南风猛,牵挽三十馀里,至张宗元少卿易泰庄少休。晚又行十馀里,至行春圩丁秀才庄宿。
己未,早,行数十里至小淮,登岸入栖隐寺,敝陋无足观。又十馀里至郭城登普化寺,遣人先往隐静借人轿,遂至入别港。行二十里泊新林,小商数十,皆以船为家。登岸三里至市,有民居酒坊及韦察院祠,守者云兴于后唐同光中。
庚申,早,隐静人至,挈家行十里至寺。五峰不高而形势环抱,本梁朝杯渡禅师道场。禅师谥慧严,寺名普惠。邃廊杰阁,江东之巨刹,隶太平州繁昌县。寺后三百步碧霄峰下有泉出石中,流入寺,㶁㶁有声,且给烹煮灌溉。长老行机,台州人,颇为僧徒所推,有众三百。饭罢,瀹茗泉上,闻登山则见岩洞之胜,初暑不果往。归寺登单传阁,遍历寮舍。再饭讫,出寺观卓锡泉。夹道林中,王孙累累然。行近里许至梦堂前,上蓝长老彦岑在焉。又半里登杯渡塔,乃升车由南陵路行十里,落路过赵家步已见星矣。早间先移舟于此。欧明自临安归,闻萧果卿殿院弹虞左相不效而去。
辛酉,舟中行十馀里近南陵县,诘曲数十折,几不可转舟。知县右通直郎叶谷、丞右文林郎叶岳、主簿右迪功郎边友闻、尉左从政郎余宰相候。午时挈家入行衙,为遵陆计。
壬戌,黑云暴风,遂作雨,雇夫亦未齐,为留一日。县西二十里有土山,远望颇秀拔,神号冲真广惠显贶侯。县南六十里有吕山,图经云孔圣曾游,置书堂于此,见有石室(去县三十五里曰孔村,落路五里至石室。)。其山南石缝内泉水涌出,流于漳淮。
癸亥,晴。昨日雨昼夜不止,而今遽霁,天赞我也。县官送别于五里外。新至者米丞恁,盖元章之孙、友仁侍郎之子。早饭敬亭山(去县三十里。)。山在宣城而名在此,当考。过孔村(土人无孔姓,闻专以夫子得名。),晚宿隔口何氏酒坊(去县六十里。)。夜冷,头岑岑。
甲子,早行十五里,路傍有泉,甚清,寻伏流而去。吴说刻「鲍公泉」三字而书「鲍延祖立」。次燕儿垄,上山数十步有石洞,刻云「刘公岩」。又二十里,饭木瓜塘徐家店。又十五里,见游人来者憧憧,问之,云:半月来樵夫新得一洞,深数十丈,其大如数间屋,有石钟等,而近时人皆不知。惜乎行李已过,不及一游。晚至青阳,望九华如见故人。知县右宣教郎曾楷、(赣州诸曾。)都巡检高武节靖、县尉钱敦之并相候。叶节推楠自铁券来,饮之。馆于妙音禅院,轮藏极佳,大兄独游。
乙丑,早发青阳,二十里至长桥,回望九华甚奇。路傍复有泉自山石中出,吴说又题曰「鲍公泉」,为谄耳。饭叶氏新店,即铁券路口,去县已三十五里。至齐山,从者告疲,携家入寺登览。提举常平张寺丞郯知彦、知州胡承议兆宣叔、通判右朝请大夫程端义、添差通判右承义郎孙懋、教授右迪功郎申锡、添差教授左从仕郎万钟、判官右文林郎刘绍祖、推官右从事郎李宜翁、录参右从政郎胡震、司法右迪功郎张知微、司理右修职郎张曼倩、贵池知县右宣教郎慕容绍、丞左从政郎卢大中、主簿右迪功郎淩光祖、总干左儒林郎白仲坚、添差江东提举司干官左宣教郎叶宗咏、右文林郎朱希说、右文林郎孔璪、监大军仓右迪功郎耿弇、路分赵善谞并相候。投宿寺中,主僧智瑺。
丙寅,早入城,馆于司户厅中。报谒陈倅,同登拱翠亭望溪山。李庚子长改其名曰如郯,盖用李太白《秋浦歌》云「江山如郯县,风日似长沙」也。又登九华楼,盖城东门也。士人汤三聘、过客李淙并相候。是日时有雨,招徐解元倬案脉。
丁卯,张知彦、胡宣叔共置酒于常平司,劝酬终日。初食䱋鱼。二鼓后归,雨作。是日大兄独游云光,又江祖石。
戊辰,早发池阳,饭十八里店。又十二里过紫岩,民居稍众,即产纸之地,有紫岩大王庙。又十五里至柯村,亦有数十家。日甚早,或云前村为取马军兵所占,遂宿焉。柯村,东流县境也,凡三十里乃入建德县界。
五月己巳朔,姚媪忌。早,行二十里过白面渡,又十馀里饭乌枫潭。道遇提刑司干官汪宣教德翰,忠定公之孙也。又四十里宿蓝桥张氏。
庚午,早,行二十里,饭石潭。稍前有仙女井,抚掌则觱沸,俗云仙女喜也。按图经,去县三十五里届山顶有葛仙坛,相传葛真人炼丹得道,今丹井尚存。有好事者因有蓝桥,遂传云英事。自石潭四十里至建德县。知县右从事郎程渭老、丞右从政郎苏泌、尉左迪功郎薛黼、都巡武德郎王智、监税承信郎朱坦并相候,馆于行衙。其前石山苍翠,谓之后山,以县治正倚此山故也。山顶有朝峰亭,梅圣俞作宰时常赋诗,今废。又有蜕龙岩。晚同大兄散步山下,有青山、文殊、东庵三僧院相连接,皆无足观。石间有岩,匹夫匹妇栖其下。夫饿欲死,劳以数百钱,不旋踵死矣。去岁大旱,起湖湘、止建德,今蚕麦稍熟,人粗有生意,而三月二十七日、四月七日池、饶数百里间连遭风雹,拔木坏麦云。
辛未,早,行三里过尧城渡。《方舆记》云尧南巡至此。又县北二十里栎山下有舜城,古老云舜南巡至此。又县北六里断岩石壁之上有印文,圆如马蹄,两两相对,图经云许旌阳逐蛟至此所留也。邑官送别二十里外,饭三十里之枫门岭。晚宿尧山,去县已七十五里,未至建德四五十里,邸店稀少。既过县,民居颇盛,但逃移未归,其存者皆枯瘁无人色,盖去岁煮蕨根而食故也。
壬申,早,泥雨艰阻,俄而晴霁。行二十五里饭,晡时抵石门市。市井甚盛,适连年水旱疾疫,逃移纷然。今岁蚕麦稍熟,而去者犹棘其门,居者率皆菜色,亦有老弱坐待馁死者。终日道途更无鹊鸟,气象如此。市为鄱阳西尉治所。右承务郎新知东莞县董南老摄其事。士人林瑑相候。本欲权寓尉廨,而傍无居民,遂徙林生之家。
癸酉,端午节,雨。林生致酒果,具五杯邀之。
甲戌,雨霁,以夫脚未齐少留。
乙亥,早发石门,游道傍南台院,破敝无足观。又二十里饭车陂。又三十里过童子渡,相望有小山,俗号童子冢,其说谓九女溺死,甚不经。又二十里宿观冈。
丙子,早,行二十里饭山口。又二十里有居民百馀家,谓之四十里店。又二十五里落路过荐福禅寺,避入城人事之劳也。太守王嘉叟待制、提刑梁右武俊彦、通判冯朝散摅、曹朝奉岠、教授方从事玠、李修职翔、判官叶从事有秩、推官赵从事善宝、司户赵修职师尹、录参崔从政惟孝、司法丘迪功畴、知鄱阳王宣教子渊、丞赵从事师孟、主簿吴迪功荐、尉陈迪功祖永、江东路分温武经允文、提刑司干官陈从事贾、检法赵从政绛、东司主管文字高朝请槱之、新知金华县王宣教稌、前均倅程承事禧、新知吉州龙泉县梁奉议大方、新江陵察推汪文林德懋、新知建昌县石宣教士志、星子尉周迪功康年、右承务郎张曼仪、免解进士张安礼并相候。寺盖古刹,所谓轰碑者,其前即东湖。方丈后大竹中有青青亭,甚佳。
丁丑,王守移具来。晚登舟,诸公来别。自离南陵,凡小留辄雨,行乃霁。
戊寅,雨作风顺。以仆人入城贸易,饭后方能行。溯流过永平监(即铸钱处。),行仅二十里,以水涨无牵路而止。
己卯,雨不止。虽风顺,而溪曲帆破不可用,终日仅行二三十里。
庚辰,风雨如昨。溪益曲,水益涨,行益缓。感冷头痛,竟日酣寝。
辛巳,如庚辰。
壬午,晴。辰时至馀干江口,距邑尚十五里。赵子直著作谒告在家,拿舟相访。自此顺流而下,溪水弥漫,田野皆为陂池。夜泊树红,乘月登洪福院。闻去鄡子止数里,欲乘月行,而舟师不知港道,遂止。
癸未,四鼓解缆,舟师果误,行近湖始悟,急呼鱼艇前道,复溯流而上,黎明乃至鄡子寨。谒庙毕,令寨兵前导入湖,巨浸稽天,非丙戌岁经从之比。未后将入港,湍流不可溯,复行石磉湖,约二十里穿小窦达于港。系舟芦间,四无人烟,弥望皆水。是日过湖,略无风涛,有小蛇昂首引舟抵岸乃回,戏作小诗云:「万顷湖光似镜平,蜿蜒得得导舟行。从来仕路风波恶,却是江神不世情」。
甲申,大风不能行。
乙酉,风雨不止,水益涨,无岸可泊,且舟夫乏粮,去赵家步尚十五里,遣小舟往市米。午后风稍缓,夤缘苇间,移时仅行二三里。已而赵氏子名良平者携十馀丁来,云正港深且湍急,人力不可施,请入池口十五里趋寂照院,从之。其地皆民田,赵氏数池在焉,漫为大湖,秧苗尽在深渊。此邦去岁旱乾异常,今复大水。晚至寂照,破敝卑湿,水亦及门。僧言院兴于天祐十五年戊寅,旧名资福仁王,治平中改今名。自过湖入港达于江,绝无民居,惟赵氏擅陂湖之利,为乡之豪,渔户数百悉其部曲。往来之舟无不从其家假人以济。闻第宅甚壮,去水里馀。
丙戌,稍霁,北风未止。舟人云不可行,再遣人市米。水益涨。自鄱阳而上甚阙雨,既登舟乃值积潦,闻赣、吉大水。
丁亥,巳时风稍定,解舟行数里,望度门院在水中。棹小舟往游,至则破敝将倾,一僧出门,隔浅水遥语而回。稍前涉高矶湖,菰芦之场皆为水没。野鼠无数,被浸灌依聚沫而立。晚泊徐汊,水涨未已,民居皆没。龚帅差小舟来。
戊子,舍鄱阳之舟,以小艇乘顺风而行。晚泊龙沙章江禅院,挈家投宿,新添差吉倅鹿宣义何同至。
己丑,天申节。早就章江院设供祝圣寿。周簿为可同其妇六妹来。饭罢,挈家游秋屏,酌浅沙泉,遂过列岫亭,入报恩禅院。长老晓林,眉山人。藏后有铁文殊像,甚大。归入景德禅院观铜佛,钟传所铸也。登阁閒望。
庚寅,早,龚帅实之殿撰、漕芮国瑞郎中、时总管俊、安抚司参议刘朝奉如愚、机宜魏奉议钦承、权抚干谢宣教谔、权提点司属官何迪功份、转运司主管文字郑通直益、干办公事陈文林汝楫、王迪功思恭、准备差遣林迪功颖秀、监造船场王迪功抡、隆兴倅符朝奉悊、李通直宗质、钤辖苏左武绅、签判郑承事侨、节推薛儒林裴、教授吴从政焕、右司理董文林康嗣、司法何迪功洵、司户洪迪功待聘、监税陈迪功修、南昌主簿欧阳迪功世美、新湖北参议黄大夫𡑀、主管崇道观王大夫濩、新兴国守陈朝请寅、耿通判虎若、蔡承事嶒、刘登仕恜、阁门祗候时忠翊政、新建安丞黄宣教炎及其弟、上蓝长老了乘并相候。庐陵士人余允武、欧阳兴宗投诗。移舟滕王阁下,挈家寓阁上,如迁乔木也。
辛卯,南风动地,招何应通诊脉。
壬辰,黄州进士但昌图以长书携苏黄帖求跋。
癸巳,南风益高,飞沙鼓浪,下视柴舟覆焉。
甲午,再招何医。翁子功机宜相候,初参告也。新江州瑞安京宰镗继至。留吴教授饭。
乙未,新南康守刘奉直坦相候。
丙申,早,留宋晋裕监税饭。大兄先乘舟归庐陵。
丁酉,赴府会,于民安堂中坐,游南园。
六月戊戌朔,赴芮漕会于观风堂。后圃颇宽旷,荷花已开,欲泛小舟,会微雨止。
己亥,舟行三十里泊蒋家湾。
庚子,早,行三十里过生米镇,又二十馀里泊曲尺湖。
辛丑,早,以舟人亡失脚船,移时方能行,二十里至市汊,又十里泊秆堆步。相对即龙雾洲,登岸与村民黄氏语,皆云政和戊戌后方有。今岁之水自三月至今屡退屡溢,沿江人家寺院多浸损,而树木皆荡去,不然亦浸死。
壬寅,炎热。终日行数十里,将至曲江而止。
癸卯,巳时至丰城县。令右从政郎马光誉、丞左从政郎赵不阈、主簿右修职郎杨迪、巡检秉义郎王全、监税承信郎周仁、监赡军酒库马永之、右朝散郎新知浔州王同老、左文林郎新吉州推官孙琳、进士朱祺并相候。杨簿,中书舍人邦弼之子,其五世祖伉,盖文公亲弟也。晚,马君寿移具来宝气亭。
甲辰,早行,县官送别李家坪,距樟镇十馀里宿。
乙巳,甲夜至临江军,馆于贡院,即行衙也,其侧有翠微亭。太守左朝请郎江溥、通判右宣教郎赵不比相候。
丙午,早赴军会。
丁未,晚赴任子严会。十四弟自新淦来。
戊申,早,移舟慧力寺下,具饭待教授随同年。罗子行自白沙来。携家少休江月亭,午后方解去。晚宿永泰寺。
己酉,南风甚高。晚宿青泥,梦七兄至,既寤而持书者扣船扉,云已在数里间。
庚戌,早至神头之龙安寺会七兄。知新淦县右通直郎王延年、丞左宣教郎赵邠之、主簿右修职郎彭周老、新主簿右迪功郎侯迨、监赡军酒库成忠郎丁密、监本县税右从事郎王需、水陆巡检秉义郎金允、新知通州海门县右宣教郎赵师炳、新广德丞董世龙及其弟世仪、赣州排岸承节郎赵善教、右宣教郎致仕杨扶、右迪功郎前吉州司理张棫并相候。晚与七兄小酌。
辛亥,早,移舟入邑,借邹氏江亭舣泊。新淦尉右从事郎董廷硕、将仕郎前权乐平尉邹舜臣及其弟舜举、亲戚韩竦胄、丁忧人刘主簿昌仪及其弟人杰并相候。至陈宅哭德夫,晚赴董伯亮子羽会。
壬子,早,过江送七兄还宜春。罗子行归白沙。韩十五霦自株墓来,令纶具饭待之。晚赴杨图南会,园亭亦可观。夜月蚀。
癸丑,早发新淦,南风甚高,仅行三十馀里宿卢洲。
甲寅,右从政郎新武陵丞萧许、将仕郎罗齐贤及其堂弟汝贤、士人萧如埙并自白沙来迎。萧惠十四诗,甚佳。晚宿硖江滩下。
乙卯,丁忧人前丰城赡军酒官曾敏学、左从政郎新隆兴府教授曾三聘自污泥坑来迎。李靖州及新衡阳簿易迪功嘉猷并自城中来迎。晚宿敖山。
丙辰,青原宇老率其徒祖机、法超、妙智来迎。晚至元潭登观,观古剑,其长尺馀。顷之,抛江复行数里。
丁巳,早,郭景闻奉议自东梅来。巳时抵白沙,罗子行邀至其家,留连终日。久无雨,禾有损者。晚雨方作,风散之。萧必巨及岳英之孙必中、必得、罗氏馆客郑大明并相候。
戊午,早发白沙,未后至吉水县。知县左宣教郎赵不遏、丞右修职郎张作楫并相候。晡后解去,北风微作,又移时方能上滑石滩,宿墨潭。小一侄吕甥来迎。
己未,早,微有北风,舟人方击鼓挂帆,得未曾有。仅行两箭地,已转南薰矣。未后将至梅林,胡邦衡及知识皆来迎。寻舣舟候春亭下。太守周仲应、姨夫通判左承议郎赵善待、右宣义郎鹿何、釐务通判右宣义郎赵永年及郡官并相候。晚入城,略至所居,遂往谒太守,拜从母。归船中宿。
庚申,早,挈家入宅。韩文公云:「辛勤二十年,始有此屋庐」。客至纷然,不暇记。
鱼兆丰年赋(以「牧人乃梦实维丰年」为韵。) 清 · 宋湘
出处:补遗
牧犊子朝憩春田,夕眠野屋。黄农话残,羲皇枕熟。夫何游到濠梁,射回井谷。见主伯与亚旅,胥涵淹而卵育。瞿然起曰:「噫嘻异哉,予故牧也。非鱼原不知鱼,无鹿何乃覆鹿。于是端蓍策,肃明神。告故老,召大人。示以畴昔之梦,讯以幻化之因。献疑发指,杂然具陈。将为尧年之水以徯禹乎?抑将为汤年之旱,不免有枯鱼过河之愁民也?将为扣角之鲤以起宁乎?抑将为在罶之星,不免有牂羊坟首之群伦也?仆实不敏,敬质之宾」。大人曰:「吁!是何子之杯影之绐也?今天子扰兆民,泽四海。召和甘,畅乐岂。鄗上之黍荐臻,比目之鱼毕汇。民生其间,百有馀载。食德服畴,原田每每。尔水尔钓,尔山尔采。神且降康,曰予嘉乃。而子犹惩祆祥,骇徒众。觉非觉,梦非梦。远徵近称,莫知所讽。请广吾子之意,庶几多言而中。昔者洪水初平,鱼文人质。禹稷并兴,川原乃出。奏庶艰食,惟鲜食匹。鱼溉釜鬵,谷开百室。盖天养万民,取材落实。水生土成,资而用之者一也。厥后养鱼者必于上庚之晨,祈谷者亦于元辰之日。贷监河之粟者,托涸辙之廋词。纳食馀之鱼者,商发囷之仁术。自是而治生之法,或以水畜为优。要以养鱼之经,每随农书递述矣。且子出入乎耕牧之事,亦尝游戏乎渔钓之为。彼鱼之为状也,堂堂策策,唯唯累累。掣三牵两,满网塞维。夫何异秉遗穗滞之有资?鱼之为性也,池塘菰叶,陂泽柳丝。春来秋化,月应星随。夫何异西成东作之有期?而且鱼囿鱼仓,即假如坻如京之号。鱼苗鱼种,即袭我黍我稷之词。上池宜于君王,下池宜于臣民,一公田公而私田私也。总以三江四渎,广以九溪六谷,一三岁畬而一岁菑也。又况化龙泽物,荐鲔祈祠。一尾操而千斛可祝,一宿朗而十雨知时。乃寝乃兴,潜虽伏矣。徂隰徂畛,求则得之。彼鱼书纪瑞而非妄,此丰年先兆夫何疑」。牧犊子于是乍惊乍喜,若寤若聪。是耶非耶,将以验其终也。尔乃流大火,戒清风。扶白叟,走黄童。腰镰陌北,观稼楼东。则有若云同者焉,则有若墉崇者焉。遂有若高廪隆隆,玉积珠丛。是谓龙公之府,鲛人之宫。亦有若稻孙芃芃,拍水浮空。是谓蒲藻之影,涵泳之功。漆沮之颂未毕,良耜之章已通。然后叹事之所必应,理之所必穷。信哉!盛世之绥万邦而年屡丰也。于是屑稻田之鲙白,滑江米之匙红。介笠蓑之旧侣,速占梦之仙翁。含哺共饱,歌声沨沨。歌曰:「昔我牧兮,于彼新田。鲂鱼贯柳兮,于彼溪边。宵而为梦兮,莫知其然。大人谓我好兮,禾三百廛。尔羊尔牛归来兮,我食粟以其稿为尔眠。梦复梦兮昔昔,乐复乐兮年年。
句 南宋 · 鹿何
押阳韵
鸡渡已符当日谶,龙溪仍见此时祥(勉诸生,宋洪迈《夷坚丁志》卷一一《夷坚丁志》:乾道四年,邑(泉州南安县)令天台鹿何趋府归,过学门,闻路人喧呼,怪而问之,曰:“黄龙溪上龙见。”鹿停车熟视,见一物高数丈,崭然头角,出没其间。鹿因赋诗勉诸生云云。)。
乞挂冠状(二 辛亥) 南宋 · 刘克庄
出处:全宋文卷七五三○、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卷七八
某昨有纳禄之请,九月十九日准尚书省劄,备奉圣旨不允。某所以笺天请老,寔缘衰病之故。前辈挂冠,或不待年,范镇六十三,欧阳修六十五,固非后学所敢仰望。窃见孝宗朝郎有鹿何者,年未五十,谢事而去,朝廷不夺其志,公卿皆饯其行。如某者犬马之齿六十五,以疾乞骸,不足为高。欲望钧慈俯矜危悃,采鹿何之故事,考淳熙之已行,特赐敷陈,亟颁俞允,亦使朝野知明主亲擢一士,虽言议风旨之无取,然进退出处之粗明。
州学六贤祠堂记 南宋 · 吴子良
出处:全宋文卷七八六三、《赤城集》卷八、民国《临海县志》卷一二
淳祐五年秋,予被命将漕神京,实忝两道提学事。不自揆庸陋,颇欲恢教法,振儒风,俾州县学于训厉程别外,各议祠乡先贤之未祠者,以示标表。于是明年之三月,台郡学始祠六贤,曰金部郎鹿公何,曰知南康军石公𡼖,曰户部侍郎商公飞卿,曰郭正肃公磊卿,曰国子司业陈公耆卿,曰丞相杜公范。建祠之日,太守丁君璹、教授王君宗,率诸生奠谒成礼,而王君以诸生之书来请记。余告之曰:士所蕴抱者志,所讲磨者学,所涵养者气,所植立者节。若夫功业之钜细,隶之于其所处,不较也;爵位之通塞,系之于其所遭,不数也。使其禀纯实之志,明正大之学,负刚直之气,著忠鲠之节,岂不恢恢乎大丈夫哉!虽然,志与学根源也,气与节枝派也,惟志与学所向而气与节随之,未有志与学纯实正大而气与节不刚直忠鲠者。夫士君子莫重于进退语嘿之义,天地间莫大于是非邪正之分。嗜进而不知退,当语而嘿,是掩非而邪干正,此之谓树人欲,灭天理,罔君上,误国家。自古乱亡,继此而出者总总也。今夫朝廷尊安,名位寖通显矣,而投簪于未暮之年,脱履于必争之地,孰有如鹿公者乎!奸憸柄国,群小塞要津矣,而或弹击不避,或封驳甚勇,论谏益力,孰有如商、郭、杜三公者乎!大儒之与游,匪但义理之空谈,名世之与偕,不止文辞之杰出,虽非必于退而亦非苟于进,虽不得居弹击封驳论谏之地,而实凛乎有弹击封驳论谏之风,又孰有如石公、陈公者乎!是故鹿公之遁居野也,贪顽者可使耻,躁竞者可使息。商、郭、杜三公之鸣于朝也,懦夫闻之而增气,权倖望之而褫魄。石公之沉于州县也,宁忤郡将,不肯以旱租困饥氓,宁弃官去,不肯以非义媚贵客,宁身与狱卒对,不肯使赤子死无辜。陈公之滞于三馆也,乡人属以祠记谄权相,则谢不为,所亲啖以两制而索其文,则拒不予,陛对失人心一疏,则触忌讳不顾,端平用兵之议则众辨之不随也。呜呼,是六贤者,其于进退语嘿之义,岂枉己而求容者哉!其于是非邪正之分,岂阿意而为欺者哉!是其气与节之刚直忠鲠,岂非出于其志与学之纯实正大者哉!然则士萃而居上,师而旁友,志当何志?岂非当志六贤之志哉!学当何学?岂非当学六贤之学哉!夫志与学以六贤为宗,而不止于六贤之所到,六贤之所望于士也;志与学不以六贤为贵,而或出于六贤之所贱,非六贤之所望于士也。而况于丝粟之得丧,瞬息之休戚,曾足以污吾齿,絷吾足,芥吾胸哉!拜六贤之祠者,可以凝焉思,悚焉慕,悠焉悟矣。
宋金部郎鹿何墓志铭 南宋 · 楼钥
出处:全宋文卷六○○七、《台州金石录》卷八、《古志石华》卷二九
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上章求致其事。时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禄禄奔走臣子。然圣意颇厌躁竞之习,顾大臣问所以。丞相赵公雄奏曰:「鹿某之请,出于至诚」。朝论多惜其去,寮友有以诗挽留之者,庙堂亦尝却其请。而求之不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迁官二等,以朝奉郎直秘阁,赐绯衣银鱼,授一子昌运以官,用华其归。君生于建炎之元,至是年才五十有三,况以循良之课,入为名曹,日向于用,翩然乞身而去。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高节,万众钦叹。其行也,朝士饯别,争赋诗以为赠。先是,有客尝取灵澈诗所谓「林下何曾见一人」者,欲以「见一」名君所居之堂。君曰:「此吾志也」。既十年矣,人皆以君不待年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去台城四十馀里,地名鹿隩,山水佳处也。既归,不复入城府,汎埽庭宇,径为终焉之计。钥时自敕局赘倅于台,访君之庐,崇冈碧溪,老木拥门。主人欣然出迎,望之使人自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之赋诗而还。郡太守为裒中外之诗,为《见一堂集》行于世。官满再过之,问君乐乎,笑曰:「不见其乐,但觉日长耳」。慕仰不足,又为之诗曰:「再上先生见一堂,澹然宾主两相忘。不知海内清风满,但觉山中白昼长」。君亦为一笑领此意。寻即别去,意君之寿考未艾也。别四年而讣闻,盖十年十月七日也。哀哉!嘉泰三年昌运改通直郎,将宰龙泉,过四明敝庐中,感念畴昔,恍更二纪。方相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椿年知处州日所作君行状,泣而曰:「先君之葬,未有墓隧之碑,今日深知先君之出处者几无人矣,敢以铭为请」。虽老矣,学益落,义不得而辞也。君字伯可,世为临海人。曾大父戡不□□,祖渊赠右承事郎,父汝为累赠宣教郎。惟鹿氏积有隐德,谏议忠肃陈公瓘谪居时,承事伯仲实从之游,始为儒家。伯父汝弼、汝明绍兴十二年同以进士起家,乡闾荣之。二兄皆与宾贡而早世。君资□□□□□□□属文,由太学登三十年丙科,授左迪功郎、秀州华亭县尉。有戚寇者□海道,朝以名捕。君闻其冯险肆虐,先以方略擒其爪牙数辈,一旦出不意,亲至其家,缚取以归,凶徒屏息。潦水□□□□□□□千顷,王公炎时为漕使,被旨疏导之。水军奉命促迫,诸县吏民汹汹。及君往视,持畚锸待于阡陌者数百千人。询之,耆老具言权豪筑长堤,浸淤水道。今不于彼疏治,反坏民业,害愈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堤。或曰:「此鼎贵之人所筑也」。君曰:「正当自显名始,有罪,尉自当之」。堤既尽去,水势顿泄,向之没者土且作乂矣。漕来按临,力陈利害之原与其已施行者,漕喜甚,属君草奏□□□□□□□。郡寮贺曰:「决堤之举,旁观为之股慄,乃以澹然而□,其利溥哉」!用盗赏改左承奉郎、知泉州南安县。郡于中冬督秋赋甚急,就逮者县率二百人。君力言省限未及,法未应追。而逮愈急,趋□□□□□□□掷其牍于地。连日上谒不得见,愿给告身以归。民相率至县庭,遮留者日数百人,且言「无舍我去,赋易足也」。皆夜舂昼输,未浃日而登足。守惊且悔,设燕延款,问何以致此,逊谢而已。邑庠□□□□□□□□筑淫祠于□□□彻其材新之。增员选师,亲加督课,士益知劝。黄龙见于溪前,纪之以诗,属和者甚众。是岁邑士名荐书者倍于旧。吏部石公起宗廷试,为亚魁,人皆以为作成之。□□□□□□□□治。相戒不忍犯法。至亲有讼,一言喻之,或感泣而退。圄空累月,邑人肖像立祠,奉之至今。詹事王公十朋为守,以治最荐,有旨审察。詹事陈公良翰为给事中,举君自代云:「处事刚□□□□□□谅直而不欺」。人以为得其寔。二公皆有当世重名,不轻许可。□□监登闻检院,时中都官待次者率从员外置,遂添差通判吉州。佐郡有声。邻有滞讼,部使者多以委君,一问而得其情。□□□□□右大饥,参政龚公茂良帅隆兴,任以荒政。朝廷设赏,募人出粟,君谕富室,得米七万斛,赖以全活者不胜计。龚公力荐之,复有堂察之命。淳熙□年二月,除知衢州。寻改饶州□□□□群臣气节不立,风俗委靡,不能仰副圣意。及论诸郡狱官不□注癃老之人,乞严差注之法。又言:「奏对者多徇私迎合,诋议成法。间有施行,又以不便而罢,诚有朝令夕改之弊」。上皆嘉□□□□谕君治郡不可不留意财赋,君奏曰:「今生财之道极矣,惟能窒弊原,惩吏奸,则财不可胜用。无政事,则财用不足。若能使田里无愁恨叹息之心,则郡计不足虑也」。上然之。四年九月,到郡未□□□□召为诸王宫大小学教授。五年五月,除尚书屯田员外郎。轮对,因奏立宫庠以教宗子,而法制苟简,反不及州县。乞修庙学,定生员,置膳养之资,严教导之法。又以屯田有名无实,国用十以□□□军,惟此可以少纾民力。酌古验今,周询博采,有上屯田□,指两淮可以留屯者数十所。君稽考订正,灼知利便,愿以身任其事。十一月迁金部。君佽助长贰,经画调度,给内唯谨。纲运当输左帑者,因□□□□野,多露积岸次。躬为督察,力革其弊。明堂大飨,阴雨不止。蒇事之日,天宇开霁。礼成,上甚悦,君进诗颂恩,有以开广上意。又奏:「圣人不以得天为足,而以敬天为务。天之所以眷顾□□□皆如此其至。陛下宜存不息之诚,勿怀自满之意,则天之眷佑有加无已」。上称善者再三。且极言民之疾苦:「宽恤之诏每下,而奉行不虔,其扰益甚。如差役催科折帛场务,俱乞更张□□□议而行之」。郡县有奏陈利害□然可行者,必力主之。势不得专,多有捍格,自以强颜班列为愧,而归心启矣。君寡兄弟,少又多病,世味宦情泊如也。陪祠小疾,决意纳禄。或劝止之,则曰:「吾才薄命奇,□□□致身员郎,所得已厚,不自知止足,其旷败,悔之何及」!识者谓二疏官至师傅,禄二千石,又皆笃老,君过之远矣。归创小阁,聚书其上,朝夕省阅。客至,则觞咏以为乐。给事龙学吴公芾挂冠已久,宅于□□□石井,自号湖山居士。闻君此举喜甚,篇章相属,为忘年交。君岁一过之,剧欢而归。吴公病中邀一见,亟往访之。未几遂相寻于九京,尤可叹也。君天姿孝友,在上庠,闻父病,不暇俟潮,有愿负以涉者,□□而潮至,负者弃走,自分必死。俄有小艇至前,赖之以济,人以为诚孝所感。二兄寝疾,药饵悉出其手,未尝去侧。为伯氏立嗣,抚之如己出。伯父通直性严重,事之尽礼,得其欢心。分田宅则辞多而受寡。自奉甚薄,而好周人之急。少读张乖厓公所录黄兼济事,慕其为人,凶岁则捐直捐廪以济邻里。外和内刚,初有朝缋,吏白当先谒权近,叱去之。居官一毫不妄取,禁家人市土宜作器用。南安月约有例当增,竟不之问。鄱阳郡例及诸司以千缗饯行,会建贡闱,□以助费。在州县时,雨旸有祷辄应。谢事五年而四旱,乡人祷或不获。君一出则甘澍随之,人皆归功,则曰:「偶然耳」。弃置人事之后,闻国家一政令之得失,一贤才之用舍,忧喜形于言色,若身任其责者。为文明白简易,诗务平淡,能写人所难言。文集十卷,藏于家。娶应氏,知楚州宝应县权之女,先君十五年卒,有贤行。君自为之志,其文甚□。赠安人,葬于重晖乡白竹隩。一子,昌运也。一女,适从政郎、江州德安县丞吴栝。孙男愿,业儒;女二人,适同里进士吴熺、应虞。曾孙男女四人,尚幼。十一年仲冬丙申,举君之丧合于应安人之墓。呜呼!范蜀公六十三而致仕,君又先之。钥投閒九年,犹以为养而未忘祠禄,视君有愧焉。铭曰:
七十致仕,《礼经》甚白。年踰知命,胡去之亟?才方登用,身又康强。慨然赋归,二疏有光。煌煌孝宗,求贤如渴。崇奖廉退,以励臣节。天□□仁,不假之年。高风令名,惟君纯全。我升其堂,又铭君墓。后之君子,庶几知慕。